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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闭关十年后我天下第一了 33.

九月秋高气爽, 北地辽阔无垠。

赶在九月初九重阳宴前,楚云声一行人终于从狼顾关快马加鞭,抵达了大夏上京城。

宁关留在细绢上的一个李字, 晏璇玑还是没能瞒下。

几人都是聪明人, 由这一个字, 便能看出太多太多。而楚云声和谢乘云, 因知道的内情更多,所以想到的也自然更多。

首先可以清楚的,便是宁关之死是李家人所为,而且极可能是李梧本人。

在谢家传来的消息中, 金陵龙章瀑布的剑炉被泄露后,李家并未避让拖延,狡辩阻拦江南世家们调查,显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世家名门又一一查看过各大龙脉的情况,确认都有缺失,便已在心中确定, 金陵恐怕就是九截天子剑的最后一截铸剑地,此时此刻,李梧早已得到了完整的天子剑, 只差圆融境界, 调整心神, 和天子剑契合如一,便可身融此剑, 成就游仙。

而裴信芳在离开无垢山庄前的表现,便应当也是查探过自身镇守的龙脉,也听闻了李梧已经剑成的消息,所以才果断赶去了上京, 而非继续留在无垢山庄看守。

但很明显,宁关被杀一事一出,便足以证明各大势力得出的这个猜测是假的,被人误导的。

真正的最后一截天子剑,恐怕就是在无垢山庄,就是在最近几日才刚好铸成。

宁关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于后山撞破了此事,就此身陨。

猜测这是最后一截天子剑,并且已经铸成,则是因为按照正常情况,杀死宁关的凶手如果还想要在后山隐匿一段时间,抹除周遭追杀痕迹的同时,毁尸灭迹才是最佳选择。

而只抹除痕迹,却留下宁关尸身,极可能就是对方一日两日便能功成身退,故意留了尸身,是猖狂的毫不掩饰的宣告,也是一股强力恐怖的威慑,一记打在天下世家名门脸上的狠狠的耳光。

你们坐镇的龙脉一一失守,你们千方百计阻拦威逼,但最后却仍是被耍得团团转,只能在遥遥上京,眼睁睁看着这把天子剑铸成。

想要阻止,这次却是真的晚了。

敢胸有成竹地做出如此肆无忌惮的挑衅,寻常的李家半步游仙供奉恐怕做不出来,唯有已罢朝许久,称病在宫中疗养的人皇李梧,极有可能如此施为。

毕竟自他登基称帝以来,已被这些世家门派打压了太久太久,心中恶气深藏。

此时终于天子剑成,即将登仙,若不宣泄,还要再等何时

得出此判断,大致可以清楚无垢山庄众人应当并无太大问题,楚云声等人便立即向无垢山庄传去了消息,也未忘记将李梧能以傀儡秘法暗中控制世家门派的一些弟子门人的事情同样告知程修允。

比起其他势力,有游仙坐镇的无垢山庄出现傀儡秘法的可能要小上许多,但谢乘云都曾被选作下手目标,无垢山庄自然也还是小心为上,万不能心存侥幸。

简单处理过狼顾关的诸多事宜,众人也不再多停留,而是选择了与晏璇玑一同前往上京。

亲朋好友被害,或许有人会选择卧薪尝胆十年,功力大成之日,再出关复仇。但也有人,会选择快意恩仇,百死不悔。

如此才是江湖。

晏璇玑并未拒绝四人同行,他们体谅她的痛苦,她自然也理解他们的仇愤。

只是上京的大人物们或许不会在意他们,但却不会忽视搅出这巨大漩涡的谢乘云。

依林策和晏璇玑的意思,便是不需谢乘云掺和到此事中来。但谢乘云心意已决,并且天子剑之事有变,李梧现身狼顾关附近,此地也绝不再安全,兴许还比不上有谢家游仙在的上京城。

经一夜商讨,最终还是五人齐聚,一同奔至上京。

“多了太多各地的江湖人。”

楚云声牵马前行,扫视街道,低声说道。

“天下祸事,武林盛事,并不冲突。”谢乘云道。

天色还未完全亮起,五人便乔装改扮入了城门,边朝谢家走去,边一路打量着依旧繁华热闹,却与往昔大不相同的上京城。

因上京是皇室李家的地盘,所以朝廷和李家扶持起来的武林盟的势力最大,其余顶尖世家皆有府邸在此,但不少却不曾搬来老宅,往日江湖人便是远远少于普通平民百姓的。

可这些时日,却显然是大为不同了。

无论是天子剑出,还是大夏游仙齐聚,都称得上是武林数十上百年来未有的大事,天南地北的江湖人若是不赶来这一趟重阳宴,那简直便是白混一场江湖了。

“可先去我家中休息两日,等待重阳宴开。若无意外,李梧必会现身。”谢乘云道。

方景游点头赞同,看向晏璇玑,以两人的交情抛去了那些委婉,坦荡直白道“晏姑娘,上京明里暗里已聚集了多位游仙,重阳宴李由真出关,必会对李梧铸造天子剑一事做个交代。”

“到时若有大战,我们自当跟随游仙,出手复仇,但不论此事成与不成,晏姑娘你都切莫一心寻死,想必宁兄九泉之下,也不愿早早见你。”

这几日随着他们不断地靠近上京,晏璇玑的眼神也从焚尽天地的灼灼烈火,变作了风平浪静的林间深潭,似已将所有情绪深埋。

闻言,她瞥了方景游一眼,平静道“我是想杀人,不是想自戕。”

方景游干笑了下,摸了摸下巴,知道晏璇玑将这话听进了心中,便也不再多说了。

谢家大宅仍冷清空荡。

谢乘云的父亲,谢家现任家主谢知渊隔着书房密密低垂的竹帘与他们见了一面,场面有些怪异,但却无人猜测多问。谢家当初的横祸虽是秘密,但这些年的行事却低调得过分,让人便是见到如此模样,也并不觉得多么诧异稀奇。

“安心住下吧,家中一切皆有安排,哪里便轮得到你们这些小辈操心。”

谢知渊低低咳嗽了两声,嗓音嘶哑道“若当真想去,便去瞧瞧热闹,以自身安危为重。至于子轩、宁少侠,以及那诸多无辜之人的血仇,自会有人去报,你等到时便知。”

楚云声从谢知渊的话语中听出了不小的底气,看来对这场重阳宴,谢家也是做足了准备。

林策颔首道“叨扰谢前辈了。”

谢知渊笑道“无妨。赶路多日,都早些回去歇息吧,乘云留下,为父有话与你说。”

众人闻言,尽皆起身离开,只有谢乘云一人朝楚云声笑了笑,留在了书房内。

林策等人都被下人领去了客院,唯有楚云声轻车熟路,进了谢乘云的小院,安放行李,整理床铺,打开耳房的窗子,迎着满池已然枯败的残荷秋景,如当初一般,盘膝端坐,练功修行。

水磨石穿,经过如此一日复一日的勤修不辍,他迈向定丹的最后一道屏障,已经越来越薄了。

晌午过后,谢乘云归来,眼底多出了一分疑虑,却并未对楚云声多说什么,显然与谢知渊的这番谈话极可能是谢家隐秘。

除此外,谢乘云也未提及谢知渊对楚云声这个自家儿子的剑侍由女变男的惊愕,看来要么是谢乘云从前提及过,要么便是谢知渊早就已经知晓此事原委。

毕竟楚云声当初穿来正是季灵被擒时,后来谢乘云将他放出,不拘行动,想必也是少不了谢知渊这位家主首肯的。

次日,刚抵达上京一晚的晏璇玑接到了千山府的信函,信中勒令晏璇玑立即回返北漠,勿要掺和上京祸事,若不听此令,则要将其逐出师门,视作叛逃弟子。

晏璇玑对着信函与细绢瞧了许久,瞧到眼睛发酸,心口闷痛,才一抬手,将信函攥于掌心,以内力碾成飞灰。

作罢此事,她才牵起一丝涩然的笑,转头看向谢乘云,道“当初谢兄与我讲起我师兄之事,哪会知晓今日便落到了我的头上。师恩难报,璇玑唯有不孝了。”

谢乘云默然叹息。

此事旁人无法劝慰,亦无法为她做出任何决定。

但坏消息之余,也有些好消息。千山府的信函之后,来的便是无垢山庄的传信,判官裴信芳裴庄主在城郊隐仙观,欲要请晏璇玑与无垢山庄同行。

晏璇玑收了信,便从谢家搬了出去,只与楚云声等人约好重阳再见。又过一日,林策与方景游也离开了谢家,住进了剑窟弟子所在的客栈。

如此,转眼间便是三日过。

九月初九,西风紧,庭树叶纷纷。

楚云声与谢乘云二人跟随谢家车马,沿朱雀大街,直入皇城天门台。

天门台矗立上京中央,高九十九丈,寓意极九之尊、天上九霄,从大夏立国以来,便是盛宴开席之处,登高祭天之地。今日在此迎李由真出关,宴世家门派、天下英侠,已算得上颇为隆重。

围绕天门台,青玉地砖铺满,桌案无数,陈列整齐。

侍女端佳肴仙酿,呈琼枝玉果,穿梭场间,犹若蝴蝶穿花而过。

谢家众人到来时,绝大多数的文武群臣与世家子弟都已到了,不少名门大派也陆续抵达,被引入座。偶尔有些成群结伴的江湖散修与小门小派进来,也被款待得极为周到殷勤,未曾遭受半分冷眼。

无论这些来者心怀何种目的,至少在眼下,这天门台内当真便是一派和乐融融的宴饮盛景。

“谢家主,许久不见,风采依旧”

“李参政客气。”

“徐门主也来了,往日想请您出山,可是千难万难呐”

“天下间出了此等大事,还要我如何能在门内坐得住莫要提我,郭老您不也来了嘛。”

“林少侠,请随我来”

“这位可是白虹谷的王掌门在下岁寒门三长老,久仰王掌门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赵兄,速来此坐,你我二人畅饮一杯”

天门台江湖朝堂之人混杂,豪爽碰拳与繁文缛节皆有,四处人声不断,热闹非凡。昔年故交,新识好友,都寒暄见礼,仿佛这真就是一场如此简单欢欣的宴饮。

楚云声和谢乘云并未表露身份,而是稍作伪装,藏身在谢家数位随行的定丹之中,与谢知渊一同上了属于谢家的一处青玉高台坐下。

正午时分,秋日高照,天门台的桌案已坐满了宾客,便是还有侠客陆续走进,也是人流渐趋稀少。

忽然有两列宦官与侍卫自两侧鱼贯而入,行至皇城天门台前,缓缓推开一扇青铜大门。数丈巨门擦地而动,沉重之声犹如远山钟鸣。

在这钟鸣之中,有一道脚步声渐渐传来。

场内众人微静,尽皆若有所感,举目望去。

那是一名鬓角霜白的女冠。

一身纯黑道袍缀满星辰,道髻简单,以一根碧玉一般的草枝梳起,严谨端肃,不落一根发丝。她穿着草鞋,怀抱拂尘,踏在青玉石砖上,从巨门内走出,朴素平凡,不见丝毫烟火气。

她气度庄重,气息凡俗,一步一步走向天门台。

若不能见到其身影,听闻其脚步,只论感知,场内众人竟都只觉门内空空荡荡,绝无任何生气。那里是风,那里是气,那里是尘,那里是自然,却绝无人在。

“她已到了这般境界”

有半步游仙喟然低语,说不清是高山仰止的惊骇,还是毕生难及的苦涩。

众人的目光随着她的步伐移动,从最初的复杂各异,渐渐变得沉静安然。

满心浮躁消散,如石沉水。世间爱恨泯然,似星坠陨。

不知何时,正午的皇城已改天换日,盖在了一片浩瀚星空之下。目之所及,皆斗转星移,辰光明耀。

饶是楚云声已到了定丹的临门一脚,望见这番天地,却仍不自觉被星河之深邃辽阔吸引牵动,慨叹人身与之相比,渺小不过沧海一粟。置身此星空下,若真生出反抗杀心,只怕便是顷刻天塌地陷,命去如蝼蚁无力。

这便是北斗天李由真

这便是天下第一人

“贫道与诸位,已是多年不见了。”

李由真走上了天门台,盘膝坐在蒲团上,望向四周高台,神色沉静平淡,仿佛也只将这看作寻常宴饮“今日借重阳之机,与故友相逢,平满城风雨,方不负贫道此宴心意。”

众人从返璞归真的心神宁静中回神,彼此对视,交换眼神。

这是要轻描淡写,还是要开门见山

宴上一时寂静,绝大多数人还在凝眉思索之际,忽有一道冰冷有力的声音突兀响起,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与逼迫“平满城风雨”

“可笑”

“莫说满城风雨,便是当今天下风雨,你道又是因何而来并非天灾人祸,只是因你李家”

眼见李由真如此境界威势,还有人敢如此口出直言,毫不顾忌

楚云声心中也是一凛,随众人骇然的目光望去,正看见斜对面高台上一名腰悬白玉毛笔的青衫书生睁开昏昏欲睡的双眼,冷冷看向端坐天门台的李由真。

这书生已过中年,但具体年纪却难辨。

说他苍老,却锋芒毕露,满是刚正不阿的意气,说他年轻,却已满头花白,皱纹横生,显出垂垂老态。

楚云声隐约猜到了此人身份,下一刻,耳边果然传来了谢乘云的验证“这位便是无垢山庄的裴庄主。”

谢乘云与楚云声肩膀相贴,低声同他介绍着“裴庄主已年逾百岁,绰号判官,腰间那杆笔便是判官笔,据说其一笔可定生死,一笔可开阴阳,玄妙至极,便是北斗天都不愿与其生死相搏。”

“可惜裴庄主是个纯粹的求索武道之人,不耐人心险恶,阴谋诡计,若不然,也不会被李梧设计,下山离开,宁兄自然也不会遭遇横祸。”

话音顿了顿,谢乘云收起语气中的低郁,道“裴庄主想必是憋了一腔的痛恨,就算他今日要与李由真撕开脸皮,斗上一场,我都不会意外。”

这边说话间,宴上其他人也都认出了裴信芳的身份,只是除却诸多猜疑之外,也不由愕然于堂堂游仙竟和门人弟子混在一处,坐在青玉台上,不见半分姿态。

要知道,天门台上除了李由真所坐的蒲团外,另外还有蒲团二十一个,摆明便是为其余可能会来的游仙准备的。

“因我李家”

李由真转头,与裴信芳冷厉的目光相接。

皇城之内霍然一寂,仿若一刹之间便有无数气尘微风被抽空,只余空荡天地,雷霆无声。

裴信芳直起了微显佝偻的脊背。

楚云声忽然听到了流水声。

他下意识低头,只见一座座高耸的青玉台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蔓延过来的虚幻长河。

河水中漂浮着枯冷的白骨与低泣的魂灵,有一株株瓣若丝缕的殷红花朵,自水底缓缓生长攀爬,蜿蜒彼岸,将水色都氤成血红。冰冷的死气无边席卷,几乎将天穹落下的星光尽皆吞噬。

有世家子弟惊得连连后退,避开高台边缘,仿佛唯恐坠落河中。

宴上众人皆神色变化,忧心一场大战一触即发,纷纷卸去了轻松之态,握住兵器,暗自戒备。

然而就在此时,似与裴信芳隐隐对峙的李由真却忽地低叹一声,开口道“此祸不在我李家,只在李梧一人。以龙脉铸剑一事,李家不知。贫道无意欺骗诸位,后周天子剑在贫道手中已有数年,若真欲养出李家第二位游仙,也无需做出铸造新剑这等恶尽天下人之事。”

“李梧此举,自私自利,弃黎民百姓于不顾,穷天下而奉一人,已不配人皇之位。”

“今日,依大夏立国祖训与世家盟约,贫道宣告天下,废除李梧皇位,由镇守龙脉的三大世家三大门派共拟新皇人选。”

紧张凝固的氛围一缓,宴上却是更为寂静沉重,所有人皆震惊到茫然,对此极为难以置信。

北斗天竟如此轻易地妥协了

后周天子剑当真在李家皇宫内,随手可缔造下一位游仙

随口间废除一位人皇,又邀世家门派共拟新皇之事,是在愧疚示好,还是另有谋算

李由真一番话,当真是太不可思议。

场内无数势力无数江湖人,都震骇莫名,不明所以,仿佛没见过这世间还有这般出招的,这让他们气势汹汹来讨个说法的举动,好似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无处着力。

“李由真的话,信一半就行。她可算不上什么好人,也太死心眼儿,一辈子都是为了李家而活。活得不分善恶,不论正邪,只求李家绵延千年。”

旁边一直偷听着楚云声与谢乘云窃窃私语的一名白胡子定丹老者眯着眼睛,低声说道。

楚云声神色微动,明悟了老者话里的意思。

李由真并不是不想保李梧,也并不是当真不知道自己随口废除人皇一事会令天下震惊诟病,而是为了李家,为了李家的皇朝,她不得不做出如此选择。

谢乘云闻言看了老者一眼,见老者模样,眉梢微动,似是有些诧异,只是未曾表露明显。

“龙脉已枯,山川大河逐日显现败亡之势。往昔千里沃野,不日便会寸草不生,眼下奔腾江河,即将大旱或泛滥。天下灾祸,岂是你李由真一句罪在李梧,不在李家,便能开脱带过的”

世家之中有人目光闪烁,已然意动,但裴信芳却不听李由真此言,直接冷笑斥道“你与谁去选新皇,老夫不管,但他李梧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不配为人皇,退位让贤,是理所应当的,你的处置,老夫不满意”

李由真眸光微沉,道“那裴庄主欲要如何”

裴信芳冷然道“老夫只求三件事。”

“其一,凡参与李梧铸剑一事的所有人,不论是你李家嫡系,半步游仙,还是那些不值钱的含神走狗,眼线暗桩,都全数抓来,午门斩首,让天下人见见这捧怒血”

“其二,李梧令老夫误断无垢山庄龙脉气象,于老夫下山后,入无垢山庄铸天子剑最后一段,杀老夫弟子,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必要擒拿归案,立地击杀”

“其三,天子剑已成,龙脉损耗虽成定局,但并不是无法补上一补。待擒到李梧,将新铸天子剑与其分离,重断此剑,分为九段。你李家也需拿出后周天子剑,也断九段,将两剑气息融合,重归九处龙脉,便算亡羊补牢,能救一分便是一分”

“若北斗天能做到这三件事,老夫无话可说”

李由真沉然自若的面色冷了下来“李梧纵有天大的罪孽,也曾为大夏殚精竭虑数十年,功过相抵,当留一命。裴庄主弟子之死,有李梧之过,难道便没有裴庄主之过吗”

裴信芳目光冷冽“老夫的过,老夫认。李梧的命,老夫也要”

李由真垂眼,抱拂尘而起。

裴信芳抬手,判官笔落于指间。

忘川河水虚幻冲刷,浪高数尺。

天穹星光明灭浮沉,浩渺无边。

危险的气息瞬间弥散,天门台上下人人变色,嗅到了金鼓齐鸣的激烈紧张。

赶在两位游仙当真动手之前,与郑家一般镇守另一处龙脉的并州单家家主从高台起身,苦笑劝道“李供奉,裴庄主,您二位所行所思皆是为了天下苍生,只是轻重之处略有差异,并非不可调和的矛盾,何必要生死相搏”

“若在这里动起手来,上京大阵激发,或能保全大半个皇城,但我等这些无辜之人可是要遭了秧了。”

裴信芳和李由真还没答言,楚云声旁边白胡子老者便又是嗤笑一声,看乐子一般道“这单明心也不知道是真怕死,还是假怕死。若是真怕死,眼下这情形,却敢站出来劝架,不怕被这两人一掌拍死,若是假怕死,说出口的话却怂成这般,没有半点家主模样。”

“呵,也是个鬼灵精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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