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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穿成胖子(二)

江快雪出列行礼:“臣在。”

“松爱卿所奏之事, 是否属实?”

江快雪提气朗声道:“陛下, 松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昨日下官于闹市中急趋之事不假, 只不过此事令有隐情。下官选择双腿步行, 实为下官体胖, 疼惜轿夫马匹劳累, 不忍乘轿骑马。”

江快雪体胖,众人有目共睹,一时间大小官员们都不禁忍俊。皇帝也笑了,说:“江爱卿倒是体恤百姓,只是你于闹市中急趋,到底于朝廷命官的形象有损, 便罚俸一月,你自当静心思过,不可再犯。”

一件事便这么轻轻揭过, 赵阁老松了一口气, 罚俸而已,这算什么惩罚?

然而江快雪却是呆了,他宁愿被贬谪, 也不想被罚俸啊!

很快朝会便散了, 众官员各自取用朝食, 江快雪也取出杂粮馍馍, 哪知道里头还夹着豆沙花生馅, 不知是厨房自作聪明,还是管家江叔授意。无论是哪种,都是他这个当家人不想看到的。

江快雪皱着眉头吃了,赵阁老站在廊下,给了他一个眼神。江快雪便跟在他身后出了宫门,费力地挤上了赵阁老的马车。

“你今日应对倒颇有几分机灵,往后行事需得小心谨慎,勿要再让监察御史抓到你的把柄。”赵阁老说着,咳嗽两声。

江快雪关切道:“老师昨日气色尚可,可是夜间感染了风寒?学生略通歧黄之术,这便为老师看看如何?”

“你还通晓歧黄之术?”赵阁老有些奇了,伸出手由江快雪诊脉。

江快雪把过脉,赵阁老的病除了风寒,恐怕也有连日来劳累忧心之故。他摸清了大致情况,便替赵阁老遮起袖子:“学生散了衙便把药给老师送去。”

赵阁老嗯了一声。

“对了,学生今日看圣人的面貌……”

赵阁老立刻瞪来,轻声斥责:“竖子怎敢窥探圣体。”

皇帝的身体状况,别说文武百官,就是后宫嫔妃也不能打听妄议,江快雪自知逾矩了,只得压低声音道:“只怕……不日便将有呕血之症。”

赵阁老又瞪他一眼,挥手道:“天家的事,你我不可妄议,你放心,为师一切自有安排。下去吧,挤得为师胸闷!”

江快雪被他嫌弃体胖,只能怏怏挤下了马车。

赵阁老的马车走远了,江快雪琢磨一下,方才他只是单纯的关心圣人龙体,听赵阁老的意思,倒是以为他担心陛下升天之后的事,才说一切他自有安排。

江快雪休息了片刻,便去官署继续练字,他掐准了时间,过了半个小时便起身走动走动,修身养性的老年人的一天就这样过去。散了衙,江快雪出了宫,让阿福带着到了药房。

他报了几味药材,又让人先取出来给他看看,若是些碎的陈的,都拣出来不要,药房的掌柜见他是个懂行的,便不敢糊弄,尽拣了些好药材,称好包上。

江快雪带着阿福,找到赵阁老府上,听闻赵阁老正在用饭,便只请下人将药带进去便走了。

回到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他肚子虽饿极了,却不急着吃饭,反而先把管家叫来,询问他早上那杂粮馍馍的事。

他要吃的是杂粮馍馍,里头还包着豆沙馅是怎么回事?身为一家之主,他不能允许底下人自作主张,就算这自作主张是为了他好。

当然,江叔既然是跟着他多年的老管家,他自然不能跟训阿福似的训江叔,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不喜甜食,杂粮馍馍只管拿杂粮和面蒸了就好,往后不必再额外添些馅子。”

他特意把江叔叫来说这事,虽然口吻不重,但江叔也都明白了,诺诺应下。江快雪这才叫人摆晚膳。

晚膳倒是依照他的吩咐来的,江快雪吃了个六分饱,放下筷子,进书房继续看书练字。

话分两头,赵阁老用了晚饭,听下人来禀报,他那学生江快雪还当真送了药来。赵阁老对这个学生其实并不甚看重,谁会喜欢一个出入戏院茶楼还爱调戏男人的学生呢。不过这学生家里有钱,出手又阔绰,他难免要照料一二。

没想到这学生还通晓歧黄之术,一散了衙便巴巴地送了药来,这份心倒是好的,人心都是肉做的,他这般嘘寒问暖的,赵阁老对他的印象便好了几分。

只是也不知江快雪的医术到底如何,他不敢随便用药,将那药包放在一边便忘了。

他吃了医馆大夫开的药,病也不见好,只是一直咳嗽着。过了两日,陛下在御花园召见他们一班内阁重臣,因时不时咳嗽,赵阁老只得坐远了些,以免冲撞了圣人。

陛下今日气色看着还不错,坐在太阳底下,膝边牵着个孩子,正是年方八岁的太子殿下。陛下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子,也不知陛下一旦殁了,这小小的孩童能不能担起这巍巍朝纲,累累社稷?

唉,若是再多给些时日就好了。再多些时日,他便能布置妥当,届时幼帝登基,这朝中话事的,即使不姓赵,也绝不会姓徐。

徐阁老也是同样想法。

几位内阁学士看着病弱的皇帝,无不是忧心朝纲将乱,外敌恐怕将趁虚而入,未来究竟如何,实在不容乐观。

内阁学士们心中这样想,面上却都不显山不露水,只拣些好话说与皇帝听了。皇帝看几位重臣们考校太子功课,笑呵呵的,看太子从容应答,十分满意,待要赏赐,一张嘴,却是呕出血来。

御花园内登时慌作一团,司礼监一叠声地叫太医,众内阁学士们也是慌了神,小太子站在一旁,唬得两眼含泪,又不敢哭,只偷偷抹眼泪,十分无助。

唯有赵阁老站在一边,被雷劈了似的呆住了。

这……他究竟该说自己的学生乌鸦嘴,还是说他料事如神呢?!

赵阁老回了家,还是惊魂未定的,既是被陛下吐血吓着了,也是被江快雪的料事如神惊着了。他呆坐了老半天,直到管家来问要不要传膳,才忽然回过神来。

“前几日我那学生送来的药呢?”

管家听老爷忽然问起这个,连忙在府内查问,找来了药包。赵阁老抓在手里看看闻闻,咳嗽两声,让管家将药拿去熬了,饭前送来喝下。

赵阁老心神不宁的,睡前还在思索皇帝的健康状况,他本以为今夜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没想到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第二天鸡鸣时起了床,穿戴了朝服,坐上马车时,他忽然想起来,今天似乎没怎么咳嗽?

早朝上,他一眼就看见江快雪那个胖子,江快雪也看见了他,遥遥对他行礼。赵阁老心中千头万绪,也没精神跟徐阁老吵架了,再加上皇帝昨天才吐了血,今天就上朝来,众臣都怕他支撑不住,也不敢喧哗吵闹。

往日互相掐得如斗鸡眼似的几位朝臣,今日倒是乖得如鹌鹑一般。

皇帝也没甚精神,只想着能多上一天早朝,便能为太子多摆平一些障碍,这才勉强支撑身体处理朝政。

朝会没人吵架,不免索然无味。下了朝,各臣子自去取用朝食,江快雪吃了杂粮馍馍,看见赵阁老跟他使眼色,便又跟了出来。

江快雪挤上马车,一个人便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间。他怕挤着座师,强自吸着肚子,只是赵阁老心事重重的,也无暇注意有没有被他挤到,压低声音说:“昨日……当真呕血了。”

江快雪哦了一声,不甚意外,他今天已从皇帝的脸色上看出来了。

赵阁老思虑片刻,又问道:“依你看,……还能支撑多久?”

“眼下的情况,怕是不超过三个月。不过若能由我诊治,或许还可以拖个一两年。”

赵阁老闻言,精神一振,颔首道:“好,好,看来是天助我也。”

他拍拍江快雪的肩膀:“做好准备,下午为师带你入宫面圣。”

江快雪应了一声,赵阁老欣慰地看着他,关怀道:“寒之,你近来看着倒是清减了些许。”

江快雪心中一喜,脸上实在是脂肪太多,看不出表情。他府中没一个人看出来他瘦了,看来还是赵阁老眼尖啊。

江快雪辞别座师,先去了六科廊,上午照例是修身养性,中午用过饭,小憩了片刻,便有太监来传他入宫。

江快雪跟在太监身后,进了内廷,一路走到皇帝的寝宫。皇帝坐在床上,面色比早上还差了许多,煞白如纸,床榻边站着两个太医,赵阁老侍立在侧,另外还有一八九岁的孩童,坐在床榻前依依拉着皇帝的手,想来便是太子。

江快雪粗略扫了一眼,便跪下行礼。

皇帝命他起身,问道:“赵阁老说你精通歧黄之术,可是真的?”

江快雪回禀道:“精通不敢当,不过略知些许。”

皇帝便命身旁太医考校一二,江快雪都一一对答,无一错漏,皇帝微微颔首。赵阁老躬身道:“陛下,不如就由微臣这学生为您诊治一二?”

皇帝还想再问问江快雪的医术是从何习来,无奈精力不济,说两句话便头昏眼花。他也知道自己已到了回天乏术的时候,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便轻轻颔首。

江快雪上前两步,跪在皇帝的榻前为他诊脉。片刻后,他后退站起,向皇帝回禀:“陛下的病情,臣已心中有数。劳烦两位太医取一副银针来,下官这便为陛下施针。”

皇帝的医案向来是由太医院几位太医共同会诊,才能制定疗法,从未有过江快雪这般诊了脉便要动手下针的。两位太医不免觉得草率,有些犹豫,皇帝却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示意他二人照江快雪的话做便是。

太医们出了寝宫,江快雪又细细问了皇帝日常起居饮食,赵阁老问道:“陛下日常起居饮食,可是有什么要注意的么?”

江快雪:……他只是找点话题来聊聊,不然一个人干站在这里跟皇帝大眼对小眼的多尴尬啊。座师是不是想太多了?

“并无不妥之处。”再说,皇帝都已经是病入膏肓,要改善起居饮食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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