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不认为小凌坚持不肯扔掉没有变质的剩饭、在街边摊上买十元八元的衣服是穷酸没品位,也不觉得他在饭店只点两三个菜、必须把所有盘子都吃得干干净净有什么丢人;同样,他也不认为我玩几万块钱的相机、开上百万的车是奢侈糜烂,不认为我星期天的早上睡懒觉是不思进取,我欣赏小凌的价值观,羡慕他宠辱不惊我行我素的性格;而小凌对于不同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宽厚包容,他说追求享受没有错,错的是追求超出自己能力以外的享受。。
大哥,没有谁是生而高贵或生而下贱,我们所有的习惯都是在出生后的生活环境中后天养成的,而我和小凌,都愿意为了对方而适当改变自己的习惯。”
陈震北说完了,陈震东抱着膀子看了他老半天才说:“我说不过你,也不打算跟你说,我只告诉你,如果你把爸爸气出个好歹,我饶不了你。”
陈震北把揉着眼睛打呵欠的思危放胸前拍着,说:“大哥,只是因为生在咱们家,我就注定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陈震东脱口而出:“谁让你喜欢个跟自己一样的男人呢?”
陈震北狠起心往陈震东心窝上戳刀子:“二哥喜欢的是女人,他现在在咱们家是什么处境?大姐嫁的是和她不一样的男人,她现在过的什么日子?”
陈震东沮丧地靠在床头上,伸手捂着额头,闭上了眼睛,陈震疆还好一点,好歹有妻有女有自己的一家人,陈忆沈是他这个做大哥的心底一辈子的痛。
陈震北抓着思危的下手摇了两下:“大伯瞌睡了,要走了,跟大伯再见。”
思危已经瞌睡得睁不开眼,趴在陈震北胸口不肯动。
陈震北站起来:“大哥你明天还得上班呢,早点回去睡吧。”
陈震东放下手,看着迅速进入梦乡的小家伙,无奈地道:“你就真打算让思危一辈子连个妈都没有?”
陈震北摸摸思危毛茸茸的小脑袋,很随意地说:“他爸爸要是连个爱人都没有,他没有妈也不算什么吧?毕竟,爱人才是要相伴一生、死了还要同穴化为灰尘的人。”
他抬起眼睛看着陈震东:“将来,不论思危喜欢什么样的人,我都不会干预,所以,和没有妈的他相比,还是到死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的我更惨一点吧?”
陈震东压着嗓音质问:“你还惨?你惨什么?我看你今儿高兴的都快上天了。”
陈震北好像一惊:“不会吧?这么明显?”
陈震东气得差点上手抽人:“你跟我说,你是不是今儿跟他见面了?”
陈震北的表情一下沉了下来:“他今儿差点出车祸,大哥,是不是你和爸干的?”
陈震东大怒,压着嗓子吼:“你居然怀疑我?你把你大哥想成什么人了?”
陈震北十分冷淡地盯着他的眼睛:“即便今天这事不是你干的,可你敢说你没对小凌动过类似的想法吗?”
“我……”陈震东噎着了。
他动过,还不止一两次,当鲁建国告诉他看到陈震北和柳凌接吻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是不可能,第二个念头就是让柳凌永远消失。
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让谁来办这件事,如果不是陈震北眼睛血红地对他和陈仲年嘶吼,要是柳凌少一根汗毛他就血洗鲁家然后自己去陪柳凌,而他和陈仲年都看得出陈震北是真的要发疯了,柳凌这会儿恐怕连骨头都找不到了。
“遇到这种事,是个人都会跟我有差不多的想法吧?”陈震东哑了几秒钟之后,终于找到了个借口,“至于差多少,区别只在于每个人所拥有的行动力的差别。”
“不是。”陈震北十分冷淡地说,“小凌的家人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们震惊过后,肯定是担心自己的孩子因此受了多少委屈,以后会面临什么困难,他们可能也会生气甚至愤怒,但他们不会迁怒于别人,更不会因为顾忌家里的面子,任凭自己的孩子多少年陷在痛苦之中。”
陈震东也非常冷淡地说:“那是因为他们地位卑微,没人关注他们家的事,所以他们无所谓后果。”
陈震北说:“所以我说我可以登报宣布脱离陈家。”
陈震东厉声呵斥:“这不可能,你宣布什么也否认不了你是陈家人的事实。”
陈震北抱着思危坐回床上,语调恢复了平静:“所以我选择一个人到老,也决不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装在一个骨灰盒里。”
陈震东一愣之后,对着陈震北瞪了半天眼,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是吃定了我会心疼所以敢这么威胁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想让我帮你,没门儿。还有,别再和柳凌见面,如果爸爸知道了采取什么极端手段,我不会插手干预的。”说完,起身推开门就走了。
陈震北看着门愣怔了一会儿,苦笑一声倒在床上。
他不能一直和父亲僵持,他和柳凌目前的状况短期内是陈仲年喜闻乐见的,而他和柳凌却等不起,或者说,他不想等,想到他和小凌都已经三十多了,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耽误一天就少一天,他就不能忍受。
他得主动出击。
陈仲年年纪大了,战争期间落下一身的伤病,他不能一直刺激他,但也不能因此妥协,他得一点一点让他接受这件事,所以他以后得经常和父亲接触。
而大哥是目前家里对父亲最有影响力的人,把他拉进来,如果他和父亲之间再次发生剧烈冲突,也好有个从中调停的人。
能说服大哥站在自己这边最好,说服不了,大哥保持中立,能经常在自己和父亲之间捎个话也很重要。
陈震北相信,以陈震东的心思缜密和稳重作风,他当面和自己无论怎么争执,发生多么激烈的冲突,他都不会在陈仲年面前表露出来。
而自从有了思危后,他感觉到大哥好像出现了一点点松动的痕迹,虽然非常非常不明显,但经过几次试探,他确定自己的感觉没错。
只要大哥心里有一点接受的意思,他再给父亲带话时,就会主动筛选对自己有利的内容。
陈震北现在已经不敢保证父亲对自己的感情,但却可以十分地肯定,大哥和二姐绝对不会允许他出事。
今天的谈话,他希望大哥带给父亲的信息是:一、他永远不可能妥协;二、只有柳凌才能让他快乐。
这两个信息可以说没有任何新意,但他却必须让父亲一直记着这一点。